皮影情人 十六(1/ 2)
张辉的妻子,杨老师,问题还真是不小。
丈夫的突然离世固然使她伤心错愕,但紧接着排山倒海到来的,却变成了无限煎熬的辗转反侧。
她一向自诩心理素质淬炼的已经十分完备了,至少比丈夫那种专喜欢陶醉在虚妄中沽名钓誉的假清高要强出一个层级,可话说到底,她毕竟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心理素质在一遇到真章的时候,就开始水的掉渣儿。
以至于市局的刑警刚刚开始排查张辉外围情况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手足无措的自乱阵脚,出起昏招来了。
市局原本在确定了杨老师于事发当晚的不在场证明后,已经相应的将她的嫌疑度降到了最低,可她又是放火烧厨房,又是催着父亲亲自出马,沟通早日结案定性的事情,反而引起了孟金良的注意。
不查不知道,杨老师年纪轻轻,参与的研究课题组却比年长几岁的张辉还要多。
一个警员在现场拿着询问记录向孟金良汇报:“队长你看,杨老师参与立项的研究课题,最近几年,就有十几个,基本上最终的课题研究都以无疾而终收尾,我们询问了最近两个课题的赞助人,他们回答终止资助的原因,基本上都是资金不合理使用的问题。”
历史久远的已经不可考。
孟金良叫了个经侦的同事帮忙掌眼。
那同事仅仅核对了一下正在进行中的课题组账目,就指着上头的条目对孟金良说:“时间短,我现在无法核实,只能通过我以往的经验建议你,去查查这家文具销售公司。”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孟金良对数字上的事情还没有形成太敏锐的直觉。
同事眼神不善,“如果我没猜错......她这都是小儿科,怎么大学老师也干这种事儿?”他摇摇头,“你看,这研讨会,类似主题的,一个月就开了三场,每场次预计出席一百五十人?开运动会啊?各类文具、纪念品,办公用品......你看看这瓶装水,第一场会议就定了五十箱水,可以,喝不了第二场也可以用吧,结果这报销票据显示,第二场时又是全部重新买了一遍,她这不是要开会,是要开超市啊!”
太专业的领域孟金良没什么经验,可推己及人还是会的,想他自己组织队里开会也好、搞活动也罢的组织经验,瞬间便理解了经侦同事的意思,“这家文具店,是她的利益输送方?”
“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吧,”那同事很是不屑的撇撇嘴,“一般这种互相搭配着虚开会议、虚报会议支出相关的吧,合作的销售方都不会真的照实数给搬来那么多物资,这些虚报出来的钱,他们销售方自己扣几个点的好处费,剩下的就直接转给当事人了,‘双赢’嘛,很常见。”
这家文具公司也老实,原本是老鼠仓,左手倒右手的营生,确实没必要因为几个点的好处费给别人扛事儿,刑警到了现场一询问,就痛痛快快的都交代了。
另外一方面,从杨老师处入手的外围排查,忽然接到了来自她学生的实名举报。
学生是已经毕业的了,在班级群里听说有警察在调查杨老师,就自己主动找了过来。
“以前在读的时候不敢说,现在毕业了就不怕了,”这个女孩子至今想起来,还有些意难平,“学校每学期,都会给家境贫困的学生发助学金,给学习优异的同学发奖学金,唯有杨老师带的班里......打个比方说吧,一个人五千块钱的助学金,发到手里后还要还给她四千,她当时是说,其实助学金本来就是一千,剩下的那些,只是学校请同学帮忙过一下手,是校方避税的一种手段!她不让我们张扬,威胁谁说出去,就会被开除,即使当时不开除,也会严卡学分或论文,无法顺利毕业......当时敢怒不敢言,毕业后我才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
“没有一个同学反抗过吗?”孟金良简直难以想象。
那女孩咬着嘴唇说:“谁不知道她爸是学校的老教授,她在大庭广众下都只管我们系主任叫叔叔!她老公也是学校的老师,她还负责过一段时间安排应届生实习单位的事情,大家谁敢说话?”
有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不少学生也就含含糊糊的默认了自己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遭遇。
查刑事案,居然查到一只硕鼠。
可纵使她身上有一百个经济问题的线索,也无法将她和张辉案直接联系起来啊。
难道因为张辉刚直不阿的劝阻或要举报她,引来了她的灭口?还是两口子对不义之财分赃不均起了内讧?
孟金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大的疑点,在照片上。
未燃烧充分的相纸上,还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底纸的铸涂层,技术科的小黄说,这应该是一种进口的底纸,这类纸张紧密度好、透气防水性好、韧性极强,目前市场上会选用这种底纸的生产厂家,应该没有几家,一般小型的照相打印门市,是不会用的,只有一些大型婚纱摄影的影楼才会使用。
难道真的是杨老师和张辉的合影?
龚蓓蕾拿着杯咖啡走过来,“领导,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您这也是太拼了,要不您休息休息,杂事跑腿的活儿交给我吧。”
孟金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小龚,你平时照相吗?”
龚蓓蕾讪笑一下,“自拍算吗?”
“算啊,”孟金良直了直腰,又活动了一下颈椎,“那你会在什么情况下把照片打印下来呢?”
龚蓓蕾掐着手指头,“护照?身份证?没了吧,剩下的都是随拍随删,谁没事打出来干嘛,也太年代感了!”
“也是啊。”孟金良走回车里,也没得出什么好的启发。
龚蓓蕾跟过去,站在车外面,趴在副驾驶这边的窗框上,“领导,您这么大阵仗查这姓杨的,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突破性线索了呢,合着您心里也没点儿谱啊这是?”
“谁说不是啊,”孟金良愁到深处反而豁达了,“今儿要是没个说法,我还真是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去了,到时候你就回局里直接给我请个病假吧,我得休息一年。”
“别介啊领导,”龚蓓蕾夸张的叫唤,“您舍得让我们全队一年吃糠咽菜啊!”她边说边翻了翻手机,不满的嘀咕着,“这老秦一天天的,也没个动静!”
孟金良回说:“那边没啥事,我刚才和他们联系过了,那个助教还挺自觉的,自己把自己隔离在宿舍里,哪也不去,隔几个小时上窗口透透气,让下面的同事看上一眼,据说连吃饭都是让食堂送餐的。”
龚蓓蕾吹了一天风,颧骨上都微微泛起红血丝了,撅着嘴说:“要是这位杨女士也这么让人省心就好了,要是所有的证人都像那个举报的同学和那家文具店那么配合就好了!”
孟金良心头像被紧攥了一下,猝然凝眉,“对啊,文具店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文具店也会接一些打印海报的业务,也需要相纸,也有打印机,杨如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肯定不会去影楼招摇,而是会选一个让自己安心和信任的地方!”
文具店的售货员没想到刚走进来的两个客人又亮了警徽,一天受了两次惊吓,神情恹恹的,早已放弃了抵抗,“还、还有什么问题啊,我知道的,都交代了。”
龚蓓蕾唬人的沉着嗓子,一脸法不容情的严峻神情,“杨老师最近有没有来你们这里打印过照片?”
售货员一愣,“这我不太清楚啊,我不负责打印那边的业务......”
龚蓓蕾在店内环视了一周,朝嘈杂的纸箱堆叠深处一点下巴,“就那一台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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