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情人 三十三(1/ 2)
一个女警员抱着一个证物箱,颇有些吃力的走到孟队的办公室门口,用肘子勉为其难的撞了两下门,请示道:“领导,物证科那边整理出了一些延大系列案时带回来的东西,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你看是不是返还给家属,还是做焚毁处理?”
孟金良一抬头,“之前家属来的时候,没有一并带回去吗?是谁的?”
女警员向箱子里看了一眼,“案子结的匆忙,您不是说怕有所遗漏,让把学校带回来的东西再留一阵儿嘛,所以当时就只让家属把尸体领回去了。可这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到底怎么处理,物证科那边天天催呢。这......张辉,孔还有金的,都有,当时一股脑儿的把他们的个人物品都带回来了,相关物证早都随案卷一起归档了,还剩下这么多书啊本啊的......要不你帮着看看吧?”
孟金良听着她这么说,也就站起身走了过来,物证科的科长是个暴脾气,又有点儿强迫症,这估计又是今天一早,看着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证没得到归档分类,在那儿旁逸斜出的不顺眼,找茬儿和下面人发了一顿脾气。
他让同事先走了,自己蹲身拨弄了几下,弯腰抱起证物箱,放到了沙发旁的茶几上,一件件分拣起来。
里面属于张辉的东西不多,有点儿剩余价值的,早都被经侦那边接走了。
金维呢,城府没那么深,值得探究的那点儿东西都存在笔记本电脑里,也不在这些书本上。
孟金良随手又翻看了一下,目光在那门选修张辉的课堂笔记上再次逡巡了一会儿,随之定格在了笔记边角一个小小的“心”型图案上,再翻下去,几乎每隔一两页,都会没什么规律的信手画上一个。
这一点小小的涂鸦,他们在之前已经发现了。
想来,若不是真心欣赏一个人,怎么会为了这个人越级去上选修课?在课堂之上,眼角眉梢不经意的一点飘忽,手随心动按捺不住的真情流露,简单的涂鸦,却也浸润着漫溢的悸动,于一个懵懂青年来说,倒也无可厚非。
之前队里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家对这一点的认定,也没什么争议。
可是这到底是一个“两情相悦”的剧情走向,还是一个“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剧情走向,大家一直没有找到有力的佐证,也就无从判别张辉在此事中的角色属性。
毕竟孔腾达之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前女友的啊......
之前队里对此展开的可能性猜测真是脑洞大开、五花八门,孟金良觉得单从那一次讨论,就发现了队里不少同事在本职专业之外的特殊潜能,一个个脑回路精奇,不去给八点档当编剧实在是屈材了。
他摇了摇头,又往下面翻,看到里头是同事从校卫生站找到的孔腾达的献血证。
就在事发一个月之前,延大组织学生义务献血,各班的班干部带头,研究生院集体响应,还发起过一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签名活动,希望所有符合献血健康标准的同学,都参与进去。
孔腾达原本是请了假的,但系里正在考虑博士保送的人选,据孔的同学回忆说,当时极为看好孔的专业老师张辉,专门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痛陈利害关系,让他不仅要读书成绩优异,更要提高思想觉悟,只有凡事居于人前,才能在保博这件事上堵住别人的嘴。
从这点说起来,张辉对待学生,倒也算是尽责,当然,这也不排除他认为这个学生最有培养价值,将来能为自己的教学成绩摄取光彩的一笔。
种种事由堆叠在一起,总之最后是逼的推脱说自己晕血的孔腾达,献血当天还是挽着袖子,出现在了献血车里。
由于这天献血的人数众多,血站没有当场发放献血证,而是回去统一印制了一批,返到学校时,还没来得及下发到各班去。
孔腾达当时献了200cc,也有证,队里同事去摸排的时候,就顺手带了回来。
两声敷衍的敲门声,技术科的小黄探头探脑的走进来,迎着孟金良的目光,咧出一个巨大的笑。
“孟队,忙着呢?”
孟金良示意他进来,“有事儿?”
小黄连忙举起手上的两个巨大的塑料袋,笑容可掬的走进来,放在孟金良脚边,“没事没事,就是我媳妇儿,刚回了趟乡下老家,带了些自己家大棚种的蔬菜,都是没农药的,吃个新鲜吧。”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家里孩子这些年,没少让你惦记,光零食就吃了多少啊,我也不知道该......嗨,你要是忙,没时间做饭,要不给你父母拿回去吧,上了年纪的人,愿意吃自家出的‘笨’菜。”
袋子半透明的,也能隐约看出里头翠绿的黄瓜顶花带刺,豇豆、扁豆、芹菜、地瓜、小白菜之类的,形态都十分写意,确实没有超市里一水儿的规整样子,哦,还有几个天然成熟后也呈绿色、别名“贼不偷”的柿子。
礼轻情意重,这么多东西大老远的带回来,确实称得上是一份诚意了。
孟金良知道这种时候,接受比推拒更礼貌,从善如流的道了谢,果然见小黄脸上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拎了两大袋子菜,小黄脑门儿上见了汗,孟金良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了,转身给他接了一杯水。
小黄送礼送的痛快,心里没了负担,全身松懈下来,随手拿起桌上手掌大的献血证,扫了两眼,“这是孔......孟队,案子不是结了嘛,怎么还研究呢?”
孟金良把水递给他,“物证科送过来的,都是没什么用的,底下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寻思销毁前,再随便翻翻。”他顿了顿,状似坦然的问,“哦,对了,你们科长怎么样,我听说她最近,怎么,好像情绪和身体都不太好?”
小黄还看着献血证没抬头,有口无心的回道:“科长最近好像有点儿神经衰弱,休息的好像不太......诶,孟队,这不太对吧!”他声调陡然提高,疑惑的朝孟金良望过来,“你看看,这上面怎么写着孔腾达的血型是A型血,可我明明记得......记得他尸检和脱氧核糖核酸比对的时候,登记的是B型血啊。”
孟金良一把抢过献血证,看着上面简要到不能更简要的几行信息,沉声问:“你能确定?”
“能!当然能!”小黄对自己的记忆力信心满满,“当时就是我填的信息表!”
孟金良攥着那本献血证,整个人向沙发后面靠过去。
这么久了,血浆去向已经不可追溯,尸体已经由家属带走火化,就算调出孔的毛发来重新化验,又能说明什么呢?也许大费周章,重新启动调查之后,却发现这出入仅仅只是由于血站记录者的人为失误所造成的,也未可知啊!
孟金良脑中的齿轮高速运转着......孔的前女友说,他变了一个人......刘茗臻说,孔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一个年长的灵魂......孔的尸体被发现时严重腐化,技术科曾提出过尸体腐化程度远远超出孔出事到去世的时间......献血证上的血型......
有没有一种可能,孔腾达遇害之后,另有一个相似的人,顶替了他的身份?所以他才性情大变,不敢回老家面对熟悉的亲人朋友和恋人,所以他才对专业知识有超出同龄人水平的博闻强记......
孟金良猛的站起身,向前踏出了一步,随即又缓缓退回来,坐回了沙发上。
可这有可能吗?
即便有人能够对样貌作出矫饰,但指纹和毛发也能造假吗?不,这显然太不现实了。
黢黑的山谷原本已经映射进一簇明亮的光,可谷底的人还未来得及抓住,又被阴云毫不留情的阻断了。
小黄不太明了这短促的时间里,孟队脑中风驰电掣般的思考路径,只是见对方脸色不好,颇为识相的站起身,贴着墙边儿溜走了。
孟金良不断在否定与否定否定中泥足深陷,可越琢磨,那丝丝缕缕的线索,越是紧缩成团,让人理不清楚,最终只化为一声幽怨的哀叹。
只是刚刚那个念头一跳出来,就仿佛一瞬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孔腾达不是孔腾达”的念头自己长了脚,在脑中飞速的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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